几个小时后张哲瀚靠坐在沙发上,眯起眼睛看着正在他家像主人一般忙前忙后的人,只觉得这一切实在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他没想到下午他在斜坡那纵身一跃真的会吓到龚俊,看着他一脸严肃给自己手臂擦细碎砂石的模样,仿佛在给瓷器上釉似的,认真得有些过分。

后面他接连又跳了几次,回回都往斜坡上摔,看着吓人但其实并不算太疼,尤其是摔了前面两次他也掌握了点诀窍,以至于不让自己摔得那么狠。

但龚俊仍然每次都赶在了第一时间冲上去接住他,身侧工作人员一拥而上,可没有一个人试图从他手上将自己接过来,纷纷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他没拒绝,任由对方过分亲昵地揽着自己的腰,他想安抚对方自己真的没事,可无论怎么开玩笑,对方都眉头紧蹙不为所动。

太明显了,张哲瀚想。

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之间大概率有鬼,好在清了场,围观人群并不算多,剧组也都签有保密协议,应该没人会拿来做文章。

他刚想到这儿,就见龚俊端了冒着热气的菜上桌,招呼他来吃饭,于是他便叹了口气,放下手机慢悠悠地走去餐桌前拉了椅子坐下。

片场收工时张哲瀚绕去另一片山间小道看了两眼温客行,又同一旁姿态端正的坐在导演椅上的周子舒寒暄了两句,待回头正准备打道回府,就见一只一脸忧心的小狗正在小道旁等着他,见他走进便立刻讲:“张老师,我送你回家吧。”

他刚想拒绝,想说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家歇着吧我也没啥事,但眼见对方一双小狗眼睛耷拉了下来,身后的大尾巴也不摇了,心中一软,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他一向心软,但不知为何面对龚俊时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显得更加纵容,好似相识已久的老友,令他总觉得放松,哪怕对方一步步越过雷池,也从不曾感到过冒犯,反倒总令他觉得心动。

但他从前并不是那么容易心动的人。 是怎么就走到这一步的?

他此刻嚼着清炒红薯叶,扒拉着上汤豆苗,啃着糖醋排骨,想了一圈,终于忍不住给自己下了判定:张哲瀚,你好像真的蛮喜欢他的。

随即又有些自嘲地想,又一次跟男演员不清不楚地搞在一起,你真是完蛋了。

“又”这个词,就显得很是微妙。

张哲瀚已经记不太清自己从前和拍那部获奖电影的男演员到底是怎么搞上的,大概是年少气盛,点火即燃,两个人因为拍戏被剧组以培养感情和默契为缘由,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一起,激情戏双双赤身裸体一拍就是一整天,很难不擦枪走火。

后面的事水到渠成,他从前也不是没被男人喜欢过,因此也不觉得有什么,他陷入情爱时一向如飞蛾扑火,在搞清楚自己为什么爱,有多爱之前便会不由地一猛子扎下去,根本不管其他,一直到泥足深陷这才回过神来,却为时已晚。

但他从未想过后悔。

他不后悔,却很难再往情爱关系上多费心神,他对龚俊心动,对他们之间曾有过的那几个吻不仅仅只是为了拍戏心知肚明,但仍然一直下意识避免去想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

因为泥足深陷的滋味并不好受。